順著聲音望去，楚楚臉色更白，捂著疼痛不已的右肩欠身，“綠窈姐姐……”

“呸，誰是你的姐姐？”分開人群出來，綠窈朝她吐了口唾沫，恨恨道，“你這掃把星，誰遇到誰晦氣，當初公子若不是帶你出門，也不會遇刺。真不知道你這掃把星使了什麽狐媚功夫，公子不但不趕你出去，竟還對你越發的寵愛……”

手捂著心口，楚楚臉色慘白如紙，小小的身體顫抖著，卻不知該如何辯解。

她出生就被人認定為“不詳”，克死了娘親，爹爹在疼愛自己四年後，也意外落水身亡。

克母克父的掃把星，隨身攜帶晦氣，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詳和黴運……

從小到大，這些話就跟跗骨之蛆似得，如影隨形跟在她身邊，貼在她身上，她逃不開、走不掉。

進入衡逸居伺候的這四年，南宮珩安然無恙，偶爾有人行刺，也都被孫沐、韓立擋了回去，她以為，她不會再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，可今天……

回頭看素梅站立的地方，卻發現素梅不見了，她臉色一白，心沈入谷底。

她今天，將黴運帶給素梅姐姐了嗎？

驚慌要去尋找，肩膀卻陡然被人抓住，回頭見是綠窈，她咬唇，“還有事嗎？”

“你這掃把星，帶來黴運就想一走了之嗎？”陰狠瞪著她，綠窈突然擡高聲音，對罵不絕口的小販、路人道，“各位鄉親父老，今天的災難都是這個掃把星帶來的，如果不是她來這裏，大家都不會受傷，貨物也不會有任何損失……”

楚楚臉色一白，厲聲打斷她，“綠窈，你少血口噴人，剛才那馬上公子突如其來，誰能想到？大家都逃避不開，你怎能怪到我身上？”

停了罵聲的小販見兩人認識，以為是兩個小姐妹吵架，嗤笑了聲轉身收拾被撞翻的攤子。

見眾人無動於衷，綠窈又道，“各位可能不知道，這掃把星出出生就把親娘給克死了，親爹也在她八歲生辰的時候，因她而死，她賣身葬父才到國公府做了婢女，若非珩公子福澤深厚，恐怕也被她……”

“你不要亂說。”著急尋找素梅身影的楚楚臉色更白，粉唇哆嗦著擡高聲音，“娘是難產而死，爹當時去祭奠娘親，回來的時候天黑路滑，才摔到水裏……”

“天黑路滑？摔到水裏？”冷笑打斷她，綠窈鄙夷道，“你爹在那條路上走了十幾年，會不知道哪兒有水，哪兒沒水？分明是你滿身晦氣，克死了你爹……”

被她強詞奪理的話氣得渾身顫抖，楚楚紅了眼眶寒，“綠窈，你不要胡說八道，我爹深愛我娘，所以才多喝了幾杯，導致看不清路……”

“那得多喝多少杯，才會走到岔路上去呢？”冷笑了聲，見小販、路人都看了過來，綠窈眼裏得意更濃，“各位鄉親父老評評理，是不是這樣？”

濃眉大眼的小販看了看楚楚，又看了看綠窈，遲疑片刻後道，“這位姑娘，如果可以選擇，沒有人願意出生娘死，八歲爹亡。這小姑娘才是最傷心的那個，你就不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了。”

本來被調動起來，情緒激昂的小販和路人聞言，細細思忖了一會兒，也覺得有禮，紛紛附和。

“對啊對啊，小李說得有道理，這世上難產而死的孕婦那麽多，難道生出來的孩子都是掃把星不成？”

“如果說難產娘死就是掃把星，那沒出生爹就死了的遺腹子，又算什麽？”

“說得對，今天這事就是那騎馬的人無禮，這種事我們見多了，難道都怪罪到這小姑娘身上不成？”

“對……”

幾人你一言我一語，沒有一個幫自己的，綠窈生氣大叫，“你們怎麽不相信我？我是國公府婢女，在珩公子跟前伺候……”

“我怎麽不知道，衡逸居還有你這麽個婢女？”慢悠悠的聲音突然響起，身穿雪白錦衣的男子分開看熱鬧的人群，出現在楚楚和綠窈面前。

綠窈臉色一變，屈膝行禮，“小侯爺，這是我們國公府的事，您雖是公子好友，卻也不能管國公府家事吧？”

折扇輕搖，莫謙之冷哼，“本侯是沒有資格管珩公子的家事，但你這個小小的婢女，竟敢以下犯上，就不怕本侯告訴珩公子嗎？”

以下犯上？

綠窈一楞，滿臉不解。

楚楚本來還在思忖，莫謙之已慢悠悠說了出來，“老國公曾吩咐全府上下，見到楚楚都要行禮，在府內尊貴當如珩公子，你見到楚楚不行禮，好歹也要叫一聲‘楚楚姑娘’，這般的咄咄逼人、強詞奪理，你不覺得是欲加之罪、以下犯上嗎？”

綠窈臉色白了白，踉蹌後退。

當初定國公是這般吩咐，讓全府下人稱呼楚楚“姑娘”，在府內也是主子身份。

可楚楚並沒恃寵而驕，反而寵辱不驚，依然在衡逸居伺候，在靜寧公主、南宮珩等人跟前，依然行跪拜之禮，自稱“奴婢”。

南宮珩好幾次讓她改稱呼，她都嚴守主仆之別，不肯以“姑娘”自居，對素梅等人，也還是暖暖的稱呼姐姐。

時間長了，南宮珩便隨她而去，而她們這些伺候的婢女，也將定國公的吩咐當成對楚楚救南宮珩之後的隨後一說，並沒有放在心上。

沒想到，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莫謙之提出來，綠窈頓時心虛。

捂著右肩轉身，楚楚對莫謙之行禮，“多謝小侯爺解圍，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兒？”

含笑點頭，莫謙之搖著折扇問，“什麽事？”

眼睛四處掃射，沒看到孫沐或者南宮珩，他眉梢又是一揚，“小楚楚，今日你自己出來？珩公子怎麽可能放心？難怪被個小奴才欺負。”

綠窈臉色更白，恨恨看楚楚一眼，轉身欲走，身前卻出現歐陽的身影，她身體一僵，訕訕轉身對莫謙之行禮，“不知小侯爺有何吩咐？”

手裏折扇“唰”的一聲收起，莫謙之冷了聲音道，“跟楚楚道歉。”

道歉？

她給楚楚道歉？

這怎麽可能？

綠窈臉色變幻不定，僵硬站在大街上，久久沒有動作。

楚楚拉莫謙之衣袖，“小侯爺，她只是害怕罷了，看在奴婢的份上，放她走，好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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